(二)1927-1937
1927年4月18日,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刚刚取得统治权的南京国民政府在经济建设、国家形象塑造、城市规划、文化建设等方面均有自己的设想,进入了为有些史学家所赞誉的“黄金十年”时期。在这十年中,城市建设方面的重大事件有:“首都计划”、“大上海计划”等。这些经由国家出面发起的大型建设项目,一定程度反映了国民党的以“三民主义”为核心的执政理念,并与这一阶段相对繁荣的现代雕塑创作有着紧密联系。在这十年中举办的第一届、第二届全国美展,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民国政府欲在美术创作领域有所影响和作为。
1928年,南京被定为特别市,随即展开首都建设。孙科在《首都计划》的序文中写到:“自去岁双十节后,国民政府以北伐统一告成,乃筹备成立五院,宣示国人以训政建设。中外视听,于焉一新,而首都建设问题,遂亦为各方所注目。良以首都之于一国,固不唯发号施令之中枢,实亦文化精华之所荟萃。觇人国者,观其首都,即可以衡定其国民文化地位之高下,关系之巨,该如是也。”[1] 刚刚建立政权,踌躇满志的国民党人在城市建设方面表现出了新兴勃发之气,他们视城市形象为其执政形象的具体化,这无疑会推动城市建设进程。由于各种原因,特别是1937年的日本侵略战争使“首都计划”没有得到全面实施,但仍奠定了南京现代城市的基本格局。杨秉德对《首都计划》的评价为“西方最新城市规划模式与中国民族形式建筑模式结合,城市整体格局走世界城市近代化的共同道路,体现了当时流行于欧美,1933年总结为‘雅典宪章’的城市规划基本原则,即城市应具备居住、工作、游憩、交通四大功能;而具体的建筑形式则强调‘发扬光大本国固有之文化’。”[2] 可见,保持“传统”,走向“现代”构成了“首都计划”的两大特色。除此之外,“大上海计划”也保持了这两大特点,即城市规划的现代化,城市建筑的民族化。
伴随现代城市的改造和兴起,民国雕塑创作在这10年中进入了相对繁荣度的时期。上海的公共空间的现代雕塑以上述上海市中心行政区的《孙中山铜像》最具象征意义。南京公共空间的现代雕塑以新街口广场、中山陵的孙中山像最为著名。广州、武汉、杭州、成都四个城市公共空间中也出现了一定数量的现代雕塑。如广州的公共雕塑有李金发创作的原来竖立在广九车站的《邓仲元将军像》;矗立在湖北军政府旧址大门口的江小鹣创作的《孙中山铜像》;树立在杭州西湖湖畔的刘开渠创作的《淞沪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等。
1929年举办的第一届全国美展与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密切相关,南京国民政府初设大学院,院长便是积极倡导“美育”的蔡元培。后大学院改为教育部,隶属行政院。第一届全国美展继续由教育部统筹。李寓一在其《教育部全国美术展览会参观记(一)》中指出,这届展览之所以能够成功举办,“一、因教育部登高而呼,易于集合。二、因全国统一,南北艺术家得有合作之机,非如前此之划然分界也。”[3]该届展览由国家出资筹办,有来自20多个省区的作品参展。举办此次展览的目的是要“引诱倡导世界性的美术,恢复振兴中国的美术并翼助促成中国的新教育。”[4] 1936年,教育部为“熟审吾国近年来美术之进展与其趋向,助长一般人之美术兴趣及审美能力”、使国民在国难期间能得到“正当之精神供养与美术调节起见”[5] ,在1937年春天举办了第二届全国美展。
除了南京国民政府的政府行为之外,自发性的美术创作也在多个领域向现实社会拓展,“人民”在此过程中充当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国画领域有“岭南画派”的新国画;油画领域有以徐悲鸿为翘楚的写实流派,以“决澜社”为中心的现代主义油画创作;20世纪30年代有“新兴木刻运动”兴起。它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对“人民”、对当时的现实(时下的“历史”)进行了特有的阐释。
由于“岭南画派”创始人的特殊经历和思想倾向,革命精神是“岭南画派”的思想基础。这种革命精神又和时代精神相契合,所以“岭南画派”能在题材内容上大胆革新,将革命山水、战争场景纳入表现对象之中,技法上兼容并蓄,开时代风气之先。高剑父、陈树人,高奇峰以及第二代画家关山月、黎雄才、赵少昂等为中国画的推进注入了的新鲜活力。岭南画派的这一革新是现实变革基础上的画风之变,脱离开具体历史环境之后的“岭南画派”,某种程度上说,丧失了它的创新基点。
第一次全国美展之后,徐悲鸿与现代主义绘画的支持者徐志摩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尽管争论的双方都没有说服对方,但时代风气以及客观环境使写实画风日渐取得优势。徐悲鸿在回国后的30年代,进入了创作的高潮期。《田横五百士》、《徯我后》均因和现实形成了某种隐喻关系,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在康有为和陈独秀主张用“写实”来推动中国画的“改良”或者“革命”之后,徐悲鸿无疑是最典型的坚持这一主张的艺术家,并且积极付诸实践。他“独执己见,一意孤行”,他本人的影响力加上他的诸多出色学生,使他的艺术主张对二十世纪中国美术产生了重大影响。再进一步,如果把徐悲鸿对“写实”的坚持和他对现实(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持续关注联系在一起,就不能简单地看他对写实风格坚持了,他的“坚持”背后潜藏着更深厚的文化抱负,乃至对国家未来的期待。
1931年“决澜社”成立,这一以西方现代主义绘画为学习对象的组织,对写实主义绘画直接提出了挑战,认为写实绘画的功能早已经被摄影所代替。但举办了4届的“决澜社”展览最后在惨淡中结束,并因为抗战开始“决澜社”最终解散。其实,现代主义风格油画作品并非完全隔绝于现实题材之外,比如庞薰琹的《地之子》,但终因其风格的小众化,以及与中国现实需求的脱节,使其作品传播和接受遇到了很大的障碍。在这一时期,介于写实和现代主义风格之间的一些作品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比如王悦之的作品《弃民图》、《台湾遗民图》等。
1930年3月,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在上海成立。7月,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成立。美术界革命风潮的兴起最终集中体现为“新兴木刻版画”的出现。这一时期的木刻版画的精神取向与启蒙、救亡相一致,作品以描绘人民疾苦、民族危亡为主。艺术创作与劳苦大众被联系了起来,作品表现出强烈的忧患意识与爱国热情。胡一川的《到前线去》、李桦的《怒吼吧!中国》、黄新波的《鲁迅遗容》是这一时期版画创作的代表作。鲁迅等人引进的苏联以及欧洲版画艺术,经由这些年轻版画家的消化、吸收和创新,得以成为有效的介入现实的艺术工具。艺术语言与时代需求方面形成了紧密的咬合关系,版画因其艺术宣传的有效性、传播的便利性,逐渐成为20世纪上半叶最重要的艺术形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