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World:在国美呆了8年带给你一些什么?
孙逊:应该是一种自由的精神吧,就是你坚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把这东西整出来让人看到,就会得到支持。这种态度比较务实,因为艺术本来就没什么标准可言。
刚上附中的时候年龄小,就知道拼了命的画素描速写,但我们的老师真的很不错,一上来就给我们看丢勒,荷尔拜因这些大师的画册,并且想办法给我们弄来原作的照片。那个时候的素描不是今天考前班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很理想的,到今天我都认为我在素描里面学的东西太多了!后来开始画油画,那段时间画得很疯,寝室走廊里,外面租的房子里经常自己办沙龙,视校纪校规如白纸,喝着菊花茶听着摇滚乐,一切为了画画,现在想起来很怀念。学校睁只眼闭只眼,年轻老师私底下跟我们也是串通一气的。到了大学我就认识了晓云,陆磊他们,我觉得大学时期我在朋友身上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ArtWorld:当时为什么选择版画专业呢?这个专业和你现在所做的东西应该有着很大的差异。
孙逊:考美院的时候我们附中毕业的学生要写一个叫做“学艺小结”的东西,我记得我在里面写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并不喜欢版画”,后来决定考版画就是因为我觉得版画系是自由,民主的系,那个时候对“现代艺术”多少也有点了解,觉得版画系出了很多人,那么这个系肯定很好,可以“乱搞”啊。一进去真的觉得考对系了,我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一个老师和我两人在教室里,她指着墙上的石膏说这些都不是艺术,艺术还得自己来,这话现在听着都挺对的。后来遇到其他的老师,大多也挺支持学生的,而且也挺护学生。所以我做动画,老师都挺支持的,版画课也做动画,版画读4年做的所有版种的版画不会超过20张吧,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投在动画上面了。毕业创作就是把所有做的动画和手稿一起拿出来展,老师也不会说你的不是版画不合要求什么的。版画系确实成全了不少学生的想法。
ArtWorld:什么时候开始动态影像的创作?什么时候确立创作实验动画的?
孙逊:大一就在弄,第一个片子拍的是希区柯克的小说《拔牙》,是彩色的,里面还加了动画。但那个时候完全是凭着股新鲜劲,所有的制作都特别粗糙。
真正确定做动画是02年参加晓云和佟飙在比翼策划的《少数服从多数》的展览,交了很多方案都被否了,那时候特别想做录像,但没钱也没机器,所以想画个录像出来,就交了个动画的方案,通过了,作出了第一个动画《创世纪》,是画在身体上的。之后就一直做动画了。
ArtWorld:上次采访陈晓云的时候就觉得现在杭州有你们这样一个“影像”群体非常有意思,经常“混”在一起是不是对你们创作带来了不少影响?
孙逊:大家经常一起干活,互相帮忙,每个剧组都会有动人的故事,这样的生活不枯燥,大家都很乐意参与,并且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收获,“杭州影像”我想大家都没留心过,更重要的是大家活的都挺颠儿的。
ArtWorld:是否会一直以动画作为创作手段,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形式?
孙逊:我肯定会一直做动画,但我觉得任何东西都有成为动画的可能。我的计划很多,但动画的制作周期往往很长,太多的想法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实施。最近的时间全部投在工作室上面了,因为所有的成员都需要一个彼此默契的过程,这个过程结束之后,我会投入更多的时间到一些尝试性的动画上面去,另外我对空间和地点也特别感兴趣,尤其是一些在历史的语境中特别有效的环境,我很期望我的作品能够与这种空间达成某种联系,所以我的作品中也会出现装置或者戏剧,我自己也不知道将会怎么样。现在也没想别的,就想把我脑子里面想的那种理想中的动画给画出来。以后想弄点事儿,因为现在实在没有时间,先慢慢准备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永远不会参与到商业动画的制作中去。
ArtWorld:你的作品的媒介会有不同的变化么?
孙逊:我想会的,现在的这部作品还有最近准备制作的作品会采用胶片,因为我对电影放映机这种“说谎的机器”特别着迷,到时候我甚至会使那部机器也成为我作品的一个元素,而且我也迷恋胶片,尤其是老胶片给我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我喜欢原始的感觉,在时间里浸泡过的东西总能产生一种特别能让你心里塌实的力量。
ArtWorld:在你的作品中经常会看到蚊子,魔术师和字典,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孙逊:是的,我所有的作品几乎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魔术师是唯一的合法说谎者,魔术是唯一不会受到道德谴责的谎言;字典是用来规范我们的文化的,应该是权威的化身,它是一个标准,但这个标准有时会悄悄地改变,而人们并不会轻易察觉。我相信这背后是有阴谋的!我的作品中也会出现地图,任何时期的地图都是不同的,它和字典一样,我们会对它们深信不疑,因为这是我们认识世界过程中所认同的“标准”,我觉得人们的任何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塌实,就是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深信不疑的“标准”,这个标准在特定的条件下会转化成为“权威”,博物馆,节日,纪念碑,格林尼治时间……都是这样,我想不同时代的人在这点上应该是相同的。“权威”也会改变,有的改变是真诚的,是经过了时间的洗涤的,但有的改变却别有用心,是有阴谋的。蚊子会传播疾病,使病毒变异,它们总会在不经意的刹那给我们带来“一个意外”,但我们却不自知,蚊子在我的作品中是一个叙事转折的角色。
ArtWorld:谈谈最近准备制作的作品吧。
孙逊:这个作品可能主要依赖影子来制作,需要一个大的探照灯打在楼群和街道上,是关于“英雄”的。
——载于《艺术世界》2007年10月号 上海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