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阅读赵无极的抽象画
赵无极的抽象画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个阶段:
自1955年至1972年,赵无极试图以透明和抽象的淡彩、光色的嬗变来营造中国式的虚幻意象确,法国艺术评论家达尼埃尔·马歇索称之为反射着“光外之光”的阶段,如珍珠般的水流,似茜红色的的喷泉,象金色的绒毛,还有黑影和烟云,在画上浮现和涌动。画面色彩以黑、褐的冷色调为主,笔触跳跃,作品让人感受到的是画家难以平静的情感骚动,哀怨、悲怆……
特别是1972年前的数年间,赵无极的作品大多灰暗悠远。这个阶段他的妻子陈美琴生病,他几乎整天陪伴在妻子的病榻边。他的老同学闵希文说,陈美琴是他最心爱的妻子,她是位雕塑家,是赵无极于第一任妻子去逝后在香港结识的。他和陈美琴生活的时间里,正是他的绘画发生激剧变化的时期。1957年他在美国接触的另一种形式的抽象画给他震动颇大,于是他放弃了克利符号式的抽象主义,进而转向直抒胸臆、宣泄精神的表达方式。1970年他的妻子生病,他便少有心情画大幅油画,而是重新拾起国画笔,在宣纸上画起水墨画,评论家称这个时期的画是“令人心碎的绘画”。
1975年后,赵无极的油画进入到新的阶段,追求诗的韵味和意境,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大自然。他的画幅越画越大,油画技巧越来越酣畅淋漓,色彩越来越艳丽明亮,中国画的环式构图也越来越多。画面如水,如火,如天,如地,扑朔迷离,却又静谧祥和,如入道家的天人合一,超脱忘我的精神境界,这些作品更具风景的意味,画面情致更像泼墨山水,但它仍然是油画。与其说这一阶段作品发生变化是因为他第三任妻子弗朗索瓦兹的到来,倒不如说是赵无极长年的训练和探索使他的作品达到炉火纯青、如入化境。
1998年,当你步入上海博物馆三个特别展厅浏览他的105件油画作品时,你会从中很容易发现这两个阶段。但是,在你面对这些大幅油画时,你会马上被那些违背直觉世界,甚至在你的记忆中都无法搜寻到的画面形象,而感到无所适从。然而,你却又会被那些巨大笔触造就的雄浑壮观、绚丽多彩的空间震惊。
国人习惯于侈谈“意境”,“意象”正是赵无极要去呈现的东西,只是他没有采用国画,而是运用西画的表现手段去书写。与诗歌同时诞生,却又不能用词汇说尽那一部分意境;国画中画笔不必画到,却又让人无限想像的那一块留白中“无”的境界,正是赵无极要去证明的存在。他运用他特有的造型手段超越人类信息网上现行的有效信息、创造节奏和色彩,使其进入新的绘画语言系统,进入诗歌所不能达到的形而上意识的深处,达到人类直觉的极点,无定、无名、无语,让欣赏者去放飞想像。这个时候你所感觉到的便开始接近赵无极想要告诉你的“现实”。这时候,你才会理解赵无极所说的“我以为所有画家的创作对于其自身来说都是写实的,他们的创作对别人来说都是抽象的”这一句话的含义了。
郁风说,我们是自古以来有着欣赏大理石纹理变幻之美的习惯的人民,所以也不难欣赏赵无极的抒情抽象画。他还例举了一位北京香山饭店服务员谈论赵无极为他们饭店画的两幅巨幅水墨壁画的一段话:“乍一看,看不懂,但每天走过来走过去地看,越看越有个琢磨头儿,越看越有味。”正如古人所说,欲知其妙,初观莫测,久视弥珍。
所以,我觉得赵无极的抽象绘画不仅属于西方,也是属于东方。法国理论家阿伦·儒弗瓦对他的艺术成就有一个中肯的评价,他说:“赵无极的作品清晰地反映了中国人看宇宙万物的观点,遥远和朦胧反映出默念的精神,而非默念的具体事物,这里的看法已成了最新锐而又广为全人类接受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