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鲁的《对话》
1989年2月5日,农历大年三十,中国美术馆“中国现代艺术展”开幕约两小时后,当时26岁的女艺术家肖鲁向自己的装置作品《对话》连开两枪。两声枪响立刻成为国内外媒体关注的焦点,《对话》从此成为’89“中国现代艺术展”的标志。
装置作品《对话》的主体是两个铝合金电话亭。当年由杭州市电信局免费提供材料并安装。电话亭的正面玻璃上覆盖了两大张照片,展示一男一女各自打电话的背影。两座电话亭中间由一个镜面连接。镜前的白色台子上放置一红色电话座机,话筒垂下。两座电话亭相对的侧面一分为二,一半镶镜面,一半镶照片。镜面与照片交错相对。作品的镜面部分由红色粗线条分割开来。电话亭外贴有三张小招贴。据肖鲁《关于1989年在中国美术馆枪击作品〈对话〉的说明》,作品《对话》产生于她作为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1988年毕业生的毕业创作,受到老师郑胜天与胡振宇的指导。之后在老师宋建明对作品“破一破”的建议下产生了用枪的想法却未能实施,直至1989年“现代艺术大展”两次枪击之后作品《对话》才得以完成1。
以上叙述似乎显得过于冷静。让我们试着回到当时“现代艺术大展”的火热现场。开幕式当天,孵蛋、洗脚、卖对虾、撒避孕套等等各色事件你未唱罢我登场,“这时展览现场已经是一片混乱,组委会的人四处‘灭火’,WR小组的朱雁光被驱逐出场。朱雁光高叫:‘我自己会走!’各种离奇的突发情况此伏彼起,WR的三个白衣人被人带进办公室以后,高名潞及时冲过去救援,公安人员也很紧张,蒙着白衣服也挺恐怖的,不知道衣服里有什么,命他们赶快把衣服扒了,朱雁光衣服脱到一半警察问:‘你们是谁,哪儿来的?’他大喊一声:‘大同游击队!’‘砰——砰——!’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起。中国第一次现代艺术大展彻底陷入混乱。” 2
枪击事件使唐宋和肖鲁被公安机关逮捕,并导致了大展期间中国美术馆第一次闭馆。世界四大通讯社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和共同社都立刻报道了该消息。《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曼谷邮报》、香港《申报》以及欧洲的大报都报道了肖鲁的枪击行为。国内的所有报纸和媒体也都追踪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把《对话》和打枪行为描述为“中国现代艺术展”的头条新闻。在新闻传播方面,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像肖鲁的这件作品那样产生强烈的新闻冲击3。
最初曾有大展负责人对于枪击行为表示非常愤慨,也有负责人向媒体表示枪击是对画展严肃性的破坏,声明概不负责4。但是后来,作为大展主要负责人的高名潞和筹展人的栗宪庭都对枪击《对话》做出了很高的评价。栗宪庭认为这是一个“事件艺术”,“承杜尚以小便池揶揄社会审美习惯的艺术智性,标志了中国前卫艺术在艺术观念上向智慧方向的拓展”,并且成为了“新潮美术的谢幕礼”5。 而高名潞则认为:“有许多当初不知道的事情,今天看来,都增强了肖鲁枪击《对话》的逻辑性和合理性。这件作品可以称之为中国当代美术史上最有影响的装置与行为相结合的作品,也是中国当代美术史上最为重要的标志性作品之一。由于它的重要性,几乎每一本中文和外文的中国当代美术史书都介绍了这件作品”6。大展之后,枪击《对话》的录像和照片曾参加1990年在美国纽约举办的“1950年代到1980年全球观念艺术展”(thePoint of Origin: Global Conceptualism) 和1998年“蜕变与突破:全球华人新艺术展”(Inside Out: New Chinese Art)等重要展览。从枪击行为中对射击目标——作品《对话》的瞄准聚焦,到媒体对于事件报道的聚焦,直至最后《对话》被定格为’89“中国现代艺术展”的标志。这一枪击行为的开始与结果无疑与当时能够产生激烈震动的社会背景与特定语境有关。
中国艺术中对于现代艺术的追求早在20世纪上半叶就出现了,如倡导西方现代美术的社团决澜社和林风眠、庞熏琹等从事现代艺术实验的艺术家。到了70年代末80年代初,从上海的“十二人画展”到北京的“星星美展”继续借鉴现代艺术。后者与“伤痕美术”以不同方式对“文革”时期的革命现实主义进行反拨。而’85新潮美术则是对现代梦的奋力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