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代艺术中的符号化</STRONG>
裴：很多艺术家画出符号性的东西，跟快餐文化有关系。比如你画一幅画很快就可以进入市场被大家注意。
朱：没有。93年我开始跟香港的万玉堂画廊合作的时候就我一个人。93年的时候，王广义、方立钧、张晓刚这帮人跟汉雅轩合作的。94、95年的时候，岳敏君、杨少斌开始跟香港SCHOENI画廊合作的，基本上是同时进行的。没有从哪个方面考虑，大家都是为了往外走，就是这么一个原因。从商业的角度，当时画廊还不停地给你打电话，说形象要变一变，别老画一样的。告诉我说：来买画的人老说怎么总是一样的。画廊还劝你变。可是你让我变，我就变成吗?我变不了啊。很不容易想出来的主意，哪那么容易就变啊!哪有那么多主意去变啊!一种类型的题材如果不画完了就变不了的。所以画廊每次发传真、打电话都说：你要变一下形象，不能老一样。我估计给所有的人都发过，我还是死咬着一件事，画得少点而已，最后就形成符号了。我觉得大家一开始没有刻意的要做成品牌，那是高看我们了。以前是没有品牌这些想法的，还是变起来太难了，是卡在那儿了。你再怎么着也变不了，恨不得在家抽自己!你变完了让大家来看。人来了说：要是这样的画儿，那下次我们就不来了。画要改变真的是太难了。
裴：其实也是自己画到这个程度，唯有这样画才能表达清楚自己想说的东西。
朱：就是啊!你刚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画了一到两年，别人就让你变。就像你写东西，都写得很顺利，写了很多人间百态，结果有人让你改一种方式。我说：我怎么改，干脆你要不愿意，我们就不合作了。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有这种打算，都说：OK。没想到多少年以后，这个倒成了符号了，真是见鬼了！其实每个艺术家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怎么样，那是吹牛。我们到了中期的时候，到了90年代末2000年以后，有的艺术家才开始有意的做某个题材，就是要保持住。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是为了以后拍卖大家好认这个东西。中国的艺术家谁先经过艺术市场拍卖调教过的?都没有。都是误打误撞的进来的。如果谁说：我特意弄了一个品牌，保持自己的风格，那是不可能的事。西方人的符号，像安迪·沃霍尔的东西完全是从市场上考虑的，因为后面有人给他撑着。中国的当代艺术，批评家和画家都不知道当代艺术是怎样的。像安迪·沃霍尔有人给他出主意，但是咱们没有任何人说：我给谁出主意。现在拍卖完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包括进画廊、进双年展、三年展，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有经历过，肯定不知道怎么做。
裴：符号化和风格化的区别，您在自己的创作当中是怎么理解的?
朱伟：我觉得符号化有点刻意，单从我的画来说。我的画确实和生活一样，再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就是弄成那样了，略微带点符号。风格，你在这种材料上做，画自己要画的事，包括你编故事的时候，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比如你看两个人打架，你是那么想的。我看那两个人打架，就会有我自己的看法。这是因人而宜的，没有什么刻意的。
裴：是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不管是用线，还是用色彩，都是用自己习惯的语言和自己的方式。
朱：对，还有自己的习性。怎么画感觉舒服就怎么画。我觉得别人那么画好，但是我拿来一折腾就变了，连别人一半都不到。再比如我这个好，他描得也挺好，但整体上连我的一半水平都不到。
更关心的还是精神与观念的表达
裴：虽然说技巧上探索很艰难，但您更想表达的还是您的思想和观念上的东西。其实最打动人的还是精神层面的，还是传达出来的那种强烈的观念。我想，您在创作过程中，更关心的应该是这一部分。
朱：我虽然是拿着毛笔、宣纸，画水墨画。但是我一直拿这个东西往观念上“描”，我的很多画基本上都是做的观念。包括《红旗》还是观念。我一直想看水墨画成不成，能形成观念吗?装置也可以，油画也可以，水墨画能做出观念吗?关键是你做出观念，别人认为你做的是观念吗?觉得水墨画，做成什么样能是观念呢?很多人都是先入为主，一看画的是水墨画就行了。你说：我这里有观念，有照片，有什么......什么的......。别人感觉就是那么回事。就是要到多少年以后，中国再有三四十年别乱，自己的国家搞好了，保护好文化，提升了。那个时候开始地主老财，富农、工农就开始收藏水墨画了。因为你收藏别的，都会隔着点什么。还是自己的东西说得透彻，现在可气的是自己的水墨画，涉及到当代的，涉及到观念的很少，基本没有。所以觉得还是买油画比较亲和，水墨画不亲和。现阶段就是哪个能说清楚对现代、当代的认识，就买哪种东西。
当代水墨在艺术市场中的境遇</STRONG>
朱：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在琢磨。像水墨画的价格上不去，一个是因为材料上的事，可能有人误解说水墨画不好保存。还有一个，比如你去拍卖行，当代艺术在这屋，中国书画在那屋。这边卖一百，那边卖二十。比如唐伯虎在那边卖60多万，这边年轻的艺术家的油画卖两百万、三百万。唐伯虎4、5百年前的东西只卖那么多，你说你现在一画水墨画能高过他去吗?两个屋一对比，就知道价格的定位在哪儿。油画推到徐悲鸿、林风眠那一代为止，再往前没有啊，这个就好办了，这些人卖到多少钱都是应该的，因为以前没有。水墨画你推到哪个年代，都有古人在那儿站着呢。范宽的画也在那儿搁着呢，卖的也不是太贵。我觉得拿到市场上就没有对错，因为那是商业领域。要说学术价值应该到美术馆说，要是拿到画廊、拍卖行，多少钱，那是商品的事。就像有的艺术家去世了卖得贵，可是艺术家去世了，他的学术价值没有变啊，这跟他健在不有什么关系。
裴：这个是跟学术无关的，他的价值不一定就是跟他的学术价值对等。现在中国艺术市场远没有大家想得那么疯狂。有一个过程，会起来也会跌下去。然后再起来，总要有一个沉淀的过程。不可能永远一个状态的。
朱：对，筛沙子还得左右晃一晃。要是好起来了，坚持住的，好的会留下来，确实要有一个起伏，没有起伏就不行，大家会更怀疑，这说明真实。我觉得还不够，再起来，再起伏，再起来的就会经得住考验。然后过几年还会来一回，然后再起来，再有留下来的。现在艺术市场有起伏，会让人们客观、冷静下来。我觉得应该有这个起伏。我的作品市场价格基本上是正常的，没有大起大落，很平稳。
裴：这次展览的雕塑是在补充水墨想要表达的东西?
朱：补充水墨画。但是像雕塑、油画，像其它的绘画一样，只是一个艺术形式而已。说句客观地话，作为艺术家，要生存的话，生活上没有问题，还要有大量的时间创作自己的作品。拿我来说，雕塑带给我的好处多得多。当然水墨画这是你要做的事情。实际上都是通的，雕塑拿西方也是雕塑。比如拿西方人的水彩画，水彩画怎么能和别的画一起呢。当代艺术确实太多元化了，所以艺术家只做一件事情能力有限。去做装置，又做VIdeo，再做点行为、画点油画。因为艺术已经驾驭了，所以怎么做都成，这是一个好事。你看现在的展览哪有纯的我就画油画，一定要做录像，或者是摄影，或者在当场喷个火什么的。
裴：这种感觉像个秀一样，热闹。
朱伟：对，因为现在当代艺术的发展，这是行业之间的影响。但是对我来说，总得到有一件事情是我固守的东西。我固守了水墨画这么多年了，眼看着要成了，稍微一哆嗦，最后就前功尽弃了。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心理。
裴：水墨画是您的元气，其它的东西是手段。
朱：我现在也坚持二十多年了，没准儿再过二十年的时候，水墨画的势头上来了，结果那小子半截没有坚持住。到时候一查，这小子是老天有眼，不但做雕塑，还做油画等等，结果没成。我就一直坚持住了，也许水墨画会起来，那个时候我就能赶上了，一直我在做这个事情。
裴：我觉得市场认可，还是因为在这漫长的创作当中，把这一类作品，或者是观念，还有的技巧揉在一起以后，越来越纯熟，越来越精炼。表达得让别人更容易理解，更能够传达出您的想法和精神的东西。
朱伟：我觉得任何东西，包括市场，包括很多东西，我觉得国外比较认可我的多，反而在国内不好，还不如在国外呢。我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同样的东西，在大陆自己这个地方，大家都熟了，结果你还看一个人，他比外国人看你的东西还陌生。有的时候你看着很难受，西方人看你这个会问，这是你做的什么、什么的。他们看我做的效果，他们就问。他也知道你这个是水墨画，一定知道。因为每次我做的时候都强调了，前言什么的都说了。反而在国内很冷漠。
裴：我觉得这可能是文化断代的造成的，这段历史断掉了，又对当代观念，当代艺术这一段的历史，就是西方美术史也不了解。两块都不了解的时候，就需要补课，但又没有这一段时间补，然后他看到在这个基础上创作出来的新艺术就会没有认同感，很难产生共鸣。
朱：那么油画也是新的呀。
裴：但它又被市场接受了，好像市场在催化它，引导它。就像您前面几个访谈我看了一下，有讲梵高的，为什么梵高的个展比其它群展看得人都要多，可能是市场的胜利。
朱：可能是。市场有的时候，比如大家做到一定的时候，市场应该发挥照顾本土的功能。比如咱们现在老是做别人的东西。从我嘴里也没有办法说，要是说好像我忌妒，我也不好说。就像有人写美术史他就知道这个艺术家，就喜欢这个艺术家。说你不好，你也不能反驳，你反驳就表示你忌妒。他在揣摩人的心理，我怎么写，你们就怎么兜着，还不能挑不能说。
裴：对，因为艺术家的尴尬就在这儿，只能低头做作品。就像您说的：带着眼罩的驴。
朱：对，然后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不能说：我怎么排后面啊。怎么没有我啊，你不能说。
裴：比如社会认同或者是大家对这件作品产生共鸣，艺术家作出这些作品的时候，还是希望大家一起来关注，共同来探讨这个事儿。不见得非要说是市场如何、如何。这方面的需求还是有的。
朱：反正当代艺术起来，水墨画的价格也上来了，我也尝到的甜头了。如果当代艺术不好，水墨画可能也一般。这也算是沾了光了。但是你要干这个事，就想为什么不从水墨画开始起了，带着油画一块上，这个多好。(笑)
裴：还是有社会的积淀问题，不光是一个画种、一件作品。就像您说的，也许过一段水墨真得就登场了。
朱：对，到了我们成最早的时候。他再搞也是当代了，因为是从那儿起的。
与画廊的合作就像谈恋爱</STRONG>
裴：您觉得跟一家画廊合作好，还是跟几家合作好?
朱：当然多了好。
裴：那么创作时间会受影响吗?
朱：不，画廊多了，比着对你好。你要是跟一家画廊合作，合作十几年已经对你没有感觉了，麻木了。他对新的艺术家反而合作得很热乎。跟谈恋爱似的。04年开始不单和一家合作了，开始和几家画廊合作了。程昕东和布朗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与程昕东的合作12年前就说了，现在终于合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