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观当前中国社会的信仰缺失、价值错乱、道德沦丧,它从根本上危及中华民族的未来前景。可以说:单一的“升官发财”拜物教倾向,它使整个社会陷入信仰真空和人人自危的恶性深渊。由于本土传统文化资源的严重匮乏,不足以支撑一个具有实质的现代文明,只能加剧现代与传统的断裂;民族与世界的冲突,这种文化内耗将影响到中国现代化的健康进程。中国在通往现代文明之路,有以下几种选择可能性:一是在本土传统里寻找价现代性的文化资源;二是通过数代人努力构建一种全新的文化体系;三是直接全盘引进世界既有先进文明;四是将中西文化的进行优化杂交。
基于以上四种可能性来看,第一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因为中国本土的传统文化,从根本上无法适应现代化、全球化的发展需要;第二种可能性充满了理想色彩,缺乏必要的历史基础,任何民族都不可能创立破天荒的独立文化体系;第三种可能性是彻头彻尾的“全盘西化”,即使切实可行,但它令中国人普遍在道德感情上难以接受;第四种是中西杂交的现代化,目前中国正处于这种传统断裂和现代缺失的尴尬症状,为了维护民族文化自尊宁可陷入不伦不类的分裂境地。
目前,中国的现代化置于一条腿前进而另一条腿后退的矛盾状态,基本重复了清末“师夷长技”和“洋为中用”的老思路,尽管中国人对西方现代物质文明有着来者不拒的好胃口,甚至泛滥到理性地步,如抗生素、农药、破腹产、塑料、水泥在中国的使用,完全处于失控状态,这不影响中国人对西方现代文明中价值观念、社会制度的排斥态度,诸如民主政体、人权理念、普世价值等。这一切表明,中国传统文化资源已难以适应一个现代文明社会,它只是满足人们不健康的怀旧慰藉和历史惰性,并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保守思想和狭隘意识的兴起。现代化工具及其生产方式,必须有相应的文化制度加以规范约束,而传统中国是个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原有道德体系只限于社会自律的封闭状态,完全难以驾驭一个开放而复杂的现代社会。
一、重估本土传统</STRONG>
道家与儒家作为中国文化的两大传统资源,它能否适应现代社会发展之需是极为可疑的。首先,本土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生产力完全失去内在作用,它对人们的精神伦理作用也日益消失。由于传统价值丧失了实际社会意义,只是满足了人们的惰性思维习惯,并消解了现代理性的有效落实。从国家制度与日常生活均看到传统惰性的负面作用。之所以,在工具方面日益现代化的情况下,狭隘的民族主义与保守的传统思想却主导着整个社会意识,导致中国人一方面极端的追求物质现代化,在社会制度与价值信念方面却排斥现代文明。其次,在文化创造力不足的情况下,往往只能片面地吸收外来物质先进文明,结果造成一种滥用的社会灾难。无论现代工业技术还是民主自由思想,它突降到任何一个前现代社会都造成或多或少的危害性。
儒家思想源起于祖先崇拜的原始信仰,后来成为“道德礼教”的伦理秩序,并成为传统社会精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价值观念,可修身、齐家均在于固本,它是核心精神的宗法理念;“治国、平天下”则是南面之术,其本质没有越出王权道统,更没有追求社会公正和知识真理的现代性精神。尽管战国时期各种思想涌现,其中法家思想各大国的强国之本,孔子游说列国的境遇如似“丧家之犬”,他的“君子之道”、“复辟周礼”、“仁义思想”完全不符合时代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孔子思想代表了一种道德上的怀旧情绪,也是他生活时代的社会危机的反映,可谓是一个 “人心不古”的时代。因此,他肆意搜集周王室官制、汇编《周礼》,这种对已逝远时代的怀旧眷恋,导致一种严重思维错乱的道德热情,假如原有秩序能够有效就不会出现周室衰败和天下混战。为此,墨子曾批评:“周礼”不正当、不合用,应当被取代。墨在《非儒》中指出:“累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盛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 在《兼爱中》又说:“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在《墨子尚同上》指出:“盖其语曰天下之人异义。是以一人则一义,二人则二义,十人则十义,其人兹众,其所谓义者亦兹众。是以人是其义。以非人之义,故交相非也。”“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夫明乎天下之所以乱者,生于无政长。是故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
儒家思想虽有“仁爱”一面,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民贵君轻”的思想主张,可它在历代王权作用下显得软弱无力。而且,这种“仁爱”思想成分是被近代新儒家所发掘提炼,因为它是受到西方基督教博爱精神的启发。事实上,儒家思想被历代王权所器重并非它的“仁爱”思想,而是它的尊卑理念。何况儒家的“仁爱”与西方源自基督教义的平等、博爱的普世价值难以相提并论。从这一点来看,中国传统思想只有墨家思想与基督精神具有近缘性,其 “天志”和“名鬼”也具有宗教的信仰理念,认为天帝是最高的正义裁判者,它惩罚那些违反天意的人,以福奖赏那些顺从天意和实行兼爱的人,这里特别是对统治者而言的。墨家的平等兼爱思想,富有正义是非意识和可贵的民主精神,但却无法发扬光大,根源在于它不符合中国王道思想。
儒家思想捍卫祖制、维护王权、重视尊卑,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中国后来文明的急剧萎缩,尤其程朱理学走向教条极致,从根本忽视了“天理”与“人欲”的相通共性,而非绝对的对立关系。由于王权的霸道和文化的压抑,使得底层文人社会的灵魂出窍,关起门来实践隐士生活、房中术、修身养性、吃斋念经。于是,文人艺术成了私人情感转移的精神慰藉,其根源在于追求一种避世脱俗的理想世界,从审美上追求一种消极宁静、阴柔内敛、飘渺虚无的惨淡情怀,意味着知识分子丧失了社会公共作为,更谈不上文化激情、正义勇气和进取精神。
老庄哲学对中国人文思想及“雅文化”具有决定性意义。但是,道家的自然宇宙观却来自更古老的朴素思想,其源头均来自原始巫祝观念。老子将 “道法自然”作为宇宙的最高秩序,如《道德经》开首篇便采取了一种“搁置”的诡辩态度:“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可见老子非常明智的认识人自身的局限。这一点,被后道家作为神秘的“天机”所遮蔽,后儒家将“天人感应”之天诠释为现世的道德秩序,结果成为历代王权来自天授的合法依据,皇帝老子便主宰人世的“真命天子”。其次,老子所强调的“无为”的人生态度和价值取向,被历史实践证明是行不通的。之所以,庄子与杨朱的思想一方面继承了老子哲学的基本体系,并积极推动“道”的生活原则,庄子在《庖丁解牛》、《逍遥游》都将“道”作为一种修成之果,还显得天真烂漫而生趣超脱,对后世的神秘主义道家思想与修行方术具有指导性作用;杨朱虽没留下具体作品,但他的“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思想成为盛极一时其的“显学”,其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魏晋时期,士大夫阶层成为老庄杨朱思想的实践者,并成为后来中国艺术精神和隐士文化的核心主体。在强大的王权道统纲常之外,道家思想成为了私人化、彼岸化、终极化的精神寄托,老庄的艺术审美和价值取向则强调“阴柔之美”,从自然现象中得出“柔弱胜刚强”的二元论的思想法则,甚至发展到一种“损之又损”的无为立场。《老子》七十八章:“天下莫柔弱如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将生命的阳刚之气视为一种“祸根”,它较全面地反映了历代人文艺术的内在消极。
从道、儒两家思想的外部关系来看,它折射出封建秩序的解体、道德礼乐的崩溃、战争连绵不断的历史场景。但是,儒家的道德怀旧和道家的回归自然却隐藏着严重不健康的思想因子,使得中国后来历史丧失了积极进取的文化张力。老子竭力主张回归自然、返璞归真,鄙弃一切文明,《老子》说:“小国寡民,……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对自然的理想化向往,显然来自对现实不适感的意识转移,把遥远的过去时代假想成一个完美的理想世界,那个抽象化、理想化、神秘化的“自然”成了驻留灵魂存在的永恒巢穴,达到缓解现实苦恼的慰藉作用,并呈现于哲学思想、审美活动、价值取向之上。在精神上境遇无法摆脱的实际痛苦或困惑,其激烈程度往往是造成空间错觉的程度,并释放出相当强度的怀旧情绪;距离越遥远的世界越加变得理想而美好,从而缓解心理的痛楚。如果绝对倾向过去,那必然出现强烈恋旧情绪,对未来更加消极悲观。可儒家文明也来自一种回归性的怀旧情绪,只是孔子没有像老子、庄子、杨朱那么极端,他只主张回到“三代圣贤”时代,并更加务实通过人伦教化回归到一个理想社会,那就是“三纲五常”、“尊卑有序”、“圣贤之礼”、“君子之道”。
考察老庄孔孟思想的产生条件,以及对后世文人产生根性的精神作用,还有是战国时期的法家、墨家的销声匿迹,它们都反映出怀旧情结在中国文明中起到主导的作用。或者说,中国后期文明表现为一种怀旧型的保守特征,并成为国民性的文化性格,主要在社会制度、伦理道德、审美文化和价值观念都表现出极端的“维旧”或“回归”倾向,而且在文人艺术方面尤为强烈,陶渊明的田园意境成为文人隐士的理想世界、永恒家园、精神子宫。中国历史的后一千多年,其文化主体意识极为保守。老庄哲学崇尚自然母体,转而强调消极无为和避世保生;儒家思想相对较为实现,试图建立一个理想的道德社会,所以推行“圣贤礼法,仁政理想、尊卑法度”。时至今日,传统文化成为狭隘思想的意识根源,必然地表现出回归传统和抵制现代的价值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