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池
“坏艺术”的边界
当代艺术是从一种破坏性的角度来重新架构人们的价值观和人们对艺术的认知体系的。当代艺术中充满着对已有文化的颠覆和对现实世界的“报复”,艺术家用身体追问生命的极限,他们打开自己的身体,让人们看到生命的脆弱,他们用血腥与暴力来回敬我们当下这个充满血腥与暴力的世界,用极端的性和身体的赤裸作为挑战人们已有的道德观的武器。艺术家不断的在扣击生命,伦理,艺术还有法律的底线。艺术家把世界的荒谬,残忍,还有死亡的真实指给你看。塞拉诺把耶稣和圣母的圣像浸泡在尿液里来作成图片作品,他的作品在展览时激怒了基督教徒和大众,展览被禁止,但塞拉诺也因此而闻名;梅普勒索普拍摄了同性恋还有极端的性行为图片而遭到了同样的禁展的命运,但他的作品最后还是进入了博物馆。英国的艺术家达明赫斯特更是这些臭名昭著的艺术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
当代艺术不断的在打破边界的概念,这其中也包括艺术与科学的边界。这种试验在赫斯特那里得到前所未有的体现。他把浸泡在福而马林中的巨大的3.6米长的沙鱼在美术馆里进行展览。其实把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是作为科学试验的标本,但当他被移植进展览空间,它的语境产生了变化,于是其意义和功能也产生了变化,安置在展厅中的沙鱼的标本于是脱离开实验室的语境,而转变成人们的欣赏物,当欣赏开始时,“思” 便成为可能,是美术馆使当代艺术哲学成为可能。当人们站在他的巨大的作品前面观看那巨大的鲨鱼尸体的时候,势必被那巨大的对死亡的恐惧所捕获,赫斯特用死亡制作了一个仪式。他把观众带进了这个仪式当中,使他们再也不能对他的作品置之不理,因为作品已经触及了人们心中最隐蔽的地方——那就是被生命所遮蔽的一切。
虽然赫斯特的作品遭到了种种诘问和质疑,包括法律对他的诉讼。但是他还是在不断的在用电锯锯开动物的身体,把他们的死去高贵的盛放在透明玻璃柜中的福尔马林溶液里。这成为赫斯特主要的创作方法,他曾把奶牛和小牛分成两半置于溶液中,诠释着他的关于爱的主题。
在他的作品中还会出现一些象热带鱼,蝴蝶这样的生物,在他的一件作品中,他把蝴蝶和刀片放置在一起,当人们慨叹蝴蝶的斑斓美丽时,其实也指给了人们美好背后的东西,危险与死亡无处不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无处不在赫斯特的作品中。他还模仿医学颜色代码,来用类似药片的点作画。他用的是典型的坏艺术方式,是用一种撕碎世界的方式给我们看什么是真正的世界,他的感受是有关于整个当代社会的焦虑。
或许是早年的生活经历,重要的是一种残缺感,让他对生命的意义进行思考,当他在读书期间进入停尸间的时候,死亡意识便成为他潜在意识的一个部分。其实正象赫斯特自己对自我艺术解释,是因为“爱”,爱与死是一体的,终极的爱便是与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们都是一种仪式,那是圣坛只所以存在的意义,也是人的灵魂的安息之地,那是只能在宗教中才能感到的一切。人们理解不到赫斯特的爱只能理解到他作品中的死亡本身,因为他的所有材料都是尸体,他把死亡的状态,也就是生命的终止呈现给人们。在他者,这些祭牲的死去中,人们才会感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只有死者才能证实我们还活着。赫斯特的艺术的意义恰恰是指向了“死亡”
回望中国
中国的当代艺术中,也不乏“坏艺术”的范例。徐震是7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他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8848-1.86》。众所周知:8848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高度,人类不断要去征服的高度,攀上珠穆朗玛峰的人都被称作英雄,占领那个高度的人也屡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因为那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最有力的证据。所以8848这个数字成为人类的普遍知识,和认同,它意味着标准,高度,和确定的价值,抑或是真理。徐震似乎要有意和人们开个玩笑,他带领一群人登上珠峰把珠峰锯掉了1.86米,即他身体的高度。他把锯下来的珠峰搬运下来,封冻在一个巨大的冰柜里进行展览,展览中还有锯珠峰过程的录象。作品是具有颠覆性的,它的问题指向是人类普遍的价值认同和评价标准。人类社会既定的一切其实都是值得怀疑的。锯掉珠峰的行为,如同禅宗”尊者的棒喝”,使人们对我们现世世界的价值观进行一次反省与参悟。
徐震的创作大致可分三个历程:一是对人的身体的关注,表现生理性如录象作品《彩虹》,二是转向艺术与观众的关系,反思艺术体制的问题,如他的作品,在展厅门口放一个电风扇。第三个阶段则是这个锯珠峰的阶段他的视野开始投向人类社会,体制与文化价值评价系统以及媒体与大众。
当我们回顾艺术史,艺术史恰恰是由这些坏艺术书写的。在当代艺术中,“坏”的品质越来越成为好的当代艺术的特性,可能这些艺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会遭到人们的不解与攻击,会遇到各种各样棘手的问题,比如赫斯特的艺术创作一直要应对法律的诉讼还有公众的质疑,象草间弥生也一直处于舆论的监控之下,甚至有人怀疑她的精神病的真实性。但是也正因此,使作品具备了更多的被媒体利用的机会。正因为当代所处的是个信息和传媒的时代,这给当代艺术一个有利的发展空间,虽然我们也不能忽略传媒给当代艺术带来的负面效应。艺术在当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和宽容。所以坏艺术在当代也就迅速蔓延。似乎,毁坏与颠覆,挑战人的感官与心理,挑战社会制度与法律,挑战学科与艺术的边界成为当代艺术的座右铭。或许人们从梵高的身上得到了太多的教训,人们开始重视他们所不懂的艺术,或许人们也渐渐意识到:那些艺术中的破坏份子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艺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