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艺术自主为由不认同介入社会的艺术观点,一直像驱散不掉的幽灵在当代艺术领域回荡,他们拿出了种种现代主义以来的理论来证明艺术必须要为了它的永恒性而保持它的艺术本体,否则的话就会成为其它领域的附属工具,当下对有社会维度的艺术的猛烈反扑就来源于他们的这种艺术自主论。这有必要让我们重新回到艺术批评史来理解什么是艺术自主,而被称为“现代主义之父”的波德莱尔当然是我们理解这个艺术自主的开始,何况,波德莱尔同样也是他们拉着不放的艺术自主的一面大旗。
一、“现代生活”的“过渡”才是“永恒”
正像我把克莱门特-格林伯格看成是现代主义中的后现代主义开始那样,我也把波德莱尔看成是浪漫主义中的现代主义的开始,波德莱尔总结了浪漫主义的同时开启了现代主义的所有的原则。
有关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之争在波德莱尔那里,主要是围绕着现代与永恒之间的冲突而来的,在古典主义那里,现代不能代表永恒和高贵,而只能代表平庸和乏味,所以在那个语境中,“现代”是个一贬义词,最多是和时尚有关的观念和表达。但到了波德莱尔那里,对“现代”的态度才有了180度转弯,即把贬义词的“现代”颠倒过来作为正面的现象加以肯定,在波德莱尔的《现代生活的画家》一文中,波德莱尔专门以“现代性”作为第四部分的标题,还用现代性肯定了康斯旦丁-居伊的艺术价值,这种用现代来破除古典主义所遵循的永恒法则最终形成了波德莱尔的一句名言,波德莱尔说: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
波莱莱尔的这句名言成为了我们今天讨论现代性话题的所引格言,但这句名言中的现代性——严格意义上是现代性的开始——那“一半”是什么“一半”是什么的表述法足以引来理解上的各种歧义,特别是被教条原理思维训练过的人们很容易被改造为一分为二和二分相加的教条模式,然后“过渡、短暂、偶然”/“永恒和不变”在两极中各占一半份额,以作合并式使用。但波德莱尔的这个“一半”/“一半”其实是一种递进的关系,后面的“一半”是为了补充说明前面的“一半”的,波德莱尔的意思是说——过渡、短暂、偶然才是永恒和不变的,而不是古典主义认为的只有一种超越时空,有一个抽象而普遍的永恒与不变才能永恒与不变的。
我们还是要把波德莱尔的这句话放到波德莱尔论述现代性的上下文中去,由于波德莱尔的现代性,即过渡、短暂和偶然的属性是永恒和不变的,才改变了古典主义中关于永恒和不变的教条。就像波德莱尔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中评论画家居伊的作品时说居伊是:寻找我们可以称为现代性的那种东西,因为再没有更好的词来表达我们现在谈的这种观念了。对他来说,问题在于从流行的东西中提取出它可能包含着的在历史中富有诗意的东西,从过渡中抽出永恒。
波德莱尔本人的艺术批评都是很具体的源于一些特定的艺术事件,而不是抽象的关于艺术的普遍美的描述。比如他对居易和一些讽刺画家的讨论,都足以证明波德莱尔对古典主义的永恒和伟大不感兴趣。而且波德莱尔评居伊的这段话可以作为“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的注脚,事实上这句话就是接着对居伊的评论后而作的总结。波德莱尔说的“从流行的东西中提取出它可能包含着的在历史中富有诗意的东西,从过渡中抽出永恒”,至少是说清楚了一点,即流行的东西是有价值的,而不是如古典主义者认为是没有价值的,还是就是它不是必然会有价值,而是可能会有价值的,这种变必然性为或然性的态度,其实是对真理工科向可能性的方向开放,所以艺术要从流行的东西中提取出历史中的价值,当然因为是艺术,所以要富于诗意(这个是浪漫主义以来的形式主义的诗学特征),然后尽管流行的东西是一种过渡,但它包含的东西却是永恒的。
就这样来理解波德莱尔的这句名言还是不够,还要回到波德莱尔艺术批评的时代,波德莱尔是一个总结了浪漫主义的创造、想象和天才原则的现代主义者,他的矛头是针对古典主义的,与古典主义的为过去而生活相对立,波德莱尔的浪漫主义的总结是强调现在,因为现在的才有历史的,才是永恒的,波德莱尔就是这样论证的,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中,波德莱尔说:过去之所以引起我们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当代的艺术家可以从中发掘出某种属于现在的美,而且过去还有它的历史性价值,它是属于过去的,同时它也是现代的。对现在的表达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这不仅仅是因为其中蕴含着美,更重要的是因为它的在场的本质。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也是重快乐的事情,是从中寻找这种本质,至少是最大程度地从中发现,那个蕴含其中的从道德以及美学的角度所表现的时间感。
“现代生活”的艺术——我宁可用波德莱尔的现代生活的艺术一说,而不用现代性一说,因为波德莱尔的现代性是介入现代生活的结果——不但是波德莱尔的年代还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艺术,而只是现代艺术之前的浪漫主义,而且波德莱尔时期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主义的各种主义而只有一个浪漫主义的总称,但波德莱尔在现代生活的艺术对古典主义的批判,为现代艺术开辟了道路,即艺术联系的是现代生活中的一个短暂、偶然,是一种过渡,我们的生活一直在过程中,所以艺术也一直在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