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自然主义的造型观

日本从地理上看是一个狭长的列岛，但并不是一个孤岛，四面环海又紧邻大陆的地理环境决定了日本特有的自然风貌和文化形态，直接影响了日本人的基本性格和文明意识，自古以来就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文化圈。 

通过对日本民族与大自然关系的考察，有学者将日本文化表述为“象征文化”，比较准确地道出了日本文化的特征。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从人文心理的角度做了具体表述：“在这样的风土与大自然中，孕育着日本人的精神和生活、艺术和宗教”。[7] 日本人以“自然感悟”或称之为“自然思维”在大自然中孕育了自己的精神和艺术。正如沃林格所指出的那样，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艺术冲动的直接起因。从日本艺术中可以看到，日本民族与自然的关系不是畏惧或敬畏而是相互亲和。因此，“日本美术的内在动力是生命解放的幸福感以及由里及表的感情传达，生命感被压抑的无机意向不存在日本人的灵魂中”。[8] 

“原始思维”是法国人类学家莱维·布吕尔提出的著名理论。他发现人类在幼年阶段是通过对形象的“直观把握”或者说“整体直觉把握”的方式来认识世界。根据这一理论，原始先民具有一种与现代人类完全不同的“原始思维”方式，在他们对各种事物相互之间关系的理解中，表现出一种“互渗”的特征，他们对事物的各种不同属性无法清晰辨别，他们将所有事物都视为同一性质且都同样富有灵性和生命。基于这样的认识，在主客充分互渗之下，人类与外部自然的交流就异常地丰富、广泛。人们在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于大自然的同时，自身情感也受到自然的影响。“艺术思维从本质上说是原始思维的现代残存”。[9] 日本美学家户井田道三把日本人心中的原始“残存”称为“原始心性”,并指出在日本人的思想观念里，还残留着浓厚的未开化人的意识。正如前面讨论过的绳纹文化在现代日本人的潜意识深处的残存那样，日本民族的“自然感悟”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原始思维”的残留。[10]

日本美术史学家龙拙庵在演讲录《日本美术的特征》中精辟指出：“日本美术和欧洲美术相对照，日本美术是精神至上的主观主义，西欧美术是客观主导的理想主义，日本美术较之欧洲美术有着更浓厚的象征性和抽象性”。总体而言，日本绘画中强烈的主观性来自外界对于人类的情感冲击，象征或抽象实际上都是精神性的。由自然演化而来的造型观也就具有了流动的、模仿植物曲线的有机抽象形态，包括充分利用空白的构图、斜线的构成、抽象的装饰性、平面和明亮的色彩、非定形与定形的平衡等诸多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