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庭华(中国军事科学院研究室主任、博导):
我发言的题目是《老庄思想与云法造境》。看了章法兄的时空水墨画,我马上联系到老庄的思想。老子、庄子说,道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无终始,虚满不位其形”、“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等。章法兄的时空水墨画用云的虚、实、飘缈、混沌、寂兮、寥兮等无声无形的画面,表现宇宙产生之初的种种状态,实在是老庄上述哲学思想的图说,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抽象美。他的许多画都可以用老子、庄子思想来题词。章法的云法造境表现似有似无,混沌不清,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象,这些在他的画里面表现得再好不过了。我研究老子20多年,一看就明白,没学过老子哲学思想的就很难理解其中的哲学美。老子的哲学思想都是从自然界推导出来的,不是凭空想象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我说章法的云法造境必然能在中国美术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汤池(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钟章法是以为云涛传神作为己任的当代画家。他在黄山生活了9年,饱览了奇松、怪石、云海等黄山三大奇观,最后选择表现云海作为艺术创新的突破口,这是很有意义的。在古代也有画家、理论家注意到表现千变万化、空灵缥缈的云烟的重要性。例如明代山东曲阜画家孔衍栻在其画论《画诀》中说:“树石人皆能之。笔致缥缈,全在云烟。”“山水树石实笔也,云烟虚笔也。以虚运实,实者亦虚,通幅皆有灵气。”理论上是注意到了,但是留下来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古代云海作品确实很少。通常是留出空白,在画幅中只占一个辅助的位置。而钟章法在《日破云涛万里红》、《黄海之歌》等大幅作品中,云涛占了很大的篇幅,表现了云涛汹涌澎湃、瞬息万变的博大气势。其知难而进的精神及在云法造境方面取得的成绩,值得充分肯定。
刘龙庭(中国美术出版总社编审):
钟章法走了一条创造的路,努力想创立个人的风格,走自己的路。这种精神是符合一个艺术家的路子的。章法画的是山、水、云、树、日、月、光、沧海、大地……他画里有光,像喷薄的光。他实际上是把山水里的一个部分、一个局部的因素加以扩大,专门来画云。而云没有山石的衬托,云的缥缈就出不来;山石如果没有云,它的苍茫浑厚就出不来,所以艺术是一种对比的关系。如果章法画时空水墨,建议把它画大,以宇宙意识来画,更有视觉冲击力,更有神秘感,更能发挥中国水墨的特点。
夏硕琦(中国美协编审、《美术》原副主编):
钟先生的画给我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他是拿激情来作画的。现今画坛上流行一种画风,就是凭技巧、凭套路画画,不见真性情。钟先生的画激情四射,而且很诚恳、很投入。实际上画云的人也不是就钟先生一位,但是把云作为主体、作为主要表现对象的却很少。他在这方面做了很多的探索,功不可没。他寄情云海、托云言志,形成了自家的艺术风貌,值得肯定。王国维说:“能写真景物真情感者,谓之有境界。”他这两方面都占着了。他的画法可分两大类:一个是写景,以按实肖像为主;一个是造景,以凭虚构象为主。他造景也感觉能不违自然之理。云的运动、云的形态,根据他的表达意图给予重新组合,创造了一种境界,追求一种气吞山河的气概。展览中另一部分画探索的是哲理性的思考表达,对宇宙生命本体性的感悟,也很有意义。我提两点建议:一是绘画要讲整体性、整一性,虚实得当,画云要注意空灵感;二是还需要有一个提纯、归纳过程,尤其在虚的处理上再作探索,以使无画处皆成妙境。
陈履生(国家博物馆馆长助理):
我们现在经常谈多元化和多样性的问题,实际上多样性在当代中国画坛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景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一性现象比较明显。看了章法先生的画后,我觉得这也是一路。他坚持一种画法,跟别人都不一样,在整个中国画坛是一枝独秀。当然我也听到有一些理论家对他的画表现出不同的意见,比如说可以画得更精简一点,可以画得更随意一点,我认为也是值得探讨的。像他现在这样,实际上是把他自己心中的云和画法,上升到一个法的地位,用云法来造境。如何来画云,章法先生选择了接近于现实的表现。他千方百计地要接近自然,把云的层次感、丰富性、变化多端呈现在不同的画面之中。这样的表现方式,尽管与传统的画法有一段距离,但是,它表现了现代水墨画的一种潮流。章法先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个案。在这种相对单一的题材中,能把云彩画得如此之生动,如此之多样,这是很不容易的。当代中国像章法先生这样画有限的题材,而且一以贯之画下去的画家是极少的,是非常个别的。不畏艰难、不畏高峰,这是他的优长。所以我内心生发出一种崇敬的心情,因为对画家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另一方面又担心他的未来发展,再这么往下画,怎么画?这是我的一个疑问。
徐虹(中国美术馆研究员):
钟章法在10年前就选择云作为突破传统中国山水画的一个课题来进行探索,是非常有眼光的。我看他的作品更多想到的是庄子,在2400年之前,庄子就已经提出一种超越时空的先验体验。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我们对时间和空间观念的想象,虽然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古人,但在很多时候、很多方面并没有超越古人。可以说,时间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或者既有过去,也有未来,在过去的未来,或者在未来的过去中,庄子的思想和描述是可以和现代科技新观念接轨的。我们可以进一步想象,将我们的想象化为视觉和精神图像。那就是如何摆脱具体的现实事物,如何表达先验的想象,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超验一些?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人和自然的关系基本的表达是可居可游,是亲切有感情色彩的自然。但是还有另一个方面也是很重要的,屈原和庄子,他们把自然作为一种有品格特性,超然于人,人游弋其中,但不以人的感情和意志为转移的自然。表现为人在宇宙、在自然中的飞舞和翱翔,人可以被宇宙所包容,人可以融化在宇宙中,但不能亲近它,也不能彻底认识它,这是大宇宙和小我的对比概念。宇宙既不是神,也不是一个具体的事物,而宇宙和我,是可以相处一起的。我想钟先生的作品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能不能去想象宇宙碰撞的时候它是什么感觉。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是既非常现代,又是很传统、很中国,它和庄子的精神是相合的。钟先生正在进行新的开拓、新的尝试,无论是从宏阔和细微的对比,无论是空灵和实在的对比,或者是经验和想象、超越和拓展的对比,其前景可能是中国水墨真正地走向一种浩瀚无涯,传导着中国人时空观念的艺术。
梁江(中国美术馆副馆长):
对于钟章法的作品,我一直都在关注。他把云这个元素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十几年探索一直走下来,这在当今画坛上也并不太多。他第一是很执着,第二是非常用心,第三他想了很多方法,借用了摄影、版画等其他艺术门类的一些方法,视野放宽了一些。画坛是需要很多画家来共同推进的。若有某些画家以中国画的某些题材元素作为主攻对象,去探讨、拓展它的表现力,探索更多的表现技法,我想如果能在这点上有所突破,多走一步,哪怕是半步,都是有价值的,也才能推动画坛向前发展。我对钟章法的努力是肯定的,他在表达云方面确实比以前中国画原有的技法有所拓宽、甚至可以说有所创新。他的整批作品现在拿到中国美术馆展出,大部分都还是站得住的。一个画家能在中国美术馆搞展览,非常不容易,能得到肯定更不容易。钟章法专注某一点,有他的不足,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总体上应该肯定他的探索,肯定他对当代的中国画技法、对笔墨形式开拓与推进的意义。
李一(《美术观察》主编、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秘书长):
《美术观察》近期刊登了钟先生的文章,有七八千字的文字,这是破例的。画家的文章我们一般登一二千字。这次破例登钟先生长文,是因为他谈的是自己真实的感受,谈得比较深刻。我感觉钟先生是非常朴实的人,而且对艺术非常执着。我很佩服他这种执着精神,在艺术语言上不断地探索,这几十年一直探索云的画法和画境,确实有新意。单从语言上来说,他墨法里面的积墨、泼墨,虚实关系、黑白关系和空间的处理,和前人相比也确实有独到之处。可贵的是不断地在一个题材中深挖,很有韧劲,而且不迎合市场,坚持探索自己的语言,这一点是值得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