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周刊》:2003年担任奥运会“鸟巢”设计顾问,这是个怎么样的职务?对“鸟巢”的设计有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艾未未:我参与了最核心的设计决策。没有我,“鸟巢”原来不是这样的,不存在“鸟巢”。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赫尔佐格、德默隆以及库格尔四个人是核心决策层,但我在其中作了一些重要的决定。
《新民周刊》:对建筑感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未未:我对建筑没有任何的兴趣。我始终不认为我对建筑有兴趣,我算是一个做艺术的人,因为我不会做别的。我做建筑是因为我盖了我自己的工作室,盖的时候我用了一个下午就做完了设计,然后我都没想过这是个建筑,一分钟也没想过。但是盖完之后,一个日本建筑师对我说,这是他见过的中国最好的建筑。对于他的评价,我也很吃惊。从此一发不可收,做了60多个建筑。
《新民周刊》:您说不感兴趣,怎么又去做了60多个建筑设计呢?
艾未未:我的兴趣是处理问题解决问题。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我们人在制作的东西、无论我们说的一句话、画的一根线条,或者建造一个建筑,它都无法回避你对自我行为本身的看法和你告诉他人什么的问题。我对此有兴趣,它所谓的功能和含义,我是有兴趣的。说老实话,我不太管它是不是建筑。
《新民周刊》:如何处理个人化倾向与大众趣味之间的关系?
艾未未:我设计的第一个建筑作品很个人化,之后的建筑有点个人化。有人对我开玩笑说,你做得好是因为你既是甲方又是乙方,其实我一生都既是甲方又是乙方,我就没给人雇佣过,我写文章也从来不考虑杂志的要求,不会按照他们的意思来修改,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很简单,放到我的博客上就行,对不对?我不必考虑那么多。
我不必对别人负责,因为我对自己都不算太负责,你看我也没有孩子,也不需要太多的财产。我所有的建筑都是别人来找我做的,他们不找我,我一个也不会多做。这些都给了我一个很强的心理位置,我会对自己说:你就不必找那么多借口了!
《新民周刊》:由您和张永和等人设计、建在通州的“运河岸上的院子”已成为富人眼中的时尚居所,每平方米售价超过1500美元,您有没有想到过您的这些设计会有这样的增长?
艾未未:我们做完设计就和这个建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预计到之后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而且那些开发商没有将我们的设计费付干净。如果问他们讨的话,他们会说他们换了头啊,资金有问题啊,开发商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来推脱你。我(个人)觉得开发商基本上好人不多。我可以对你明确地说。一方面,他们的利益是从不公平竞争中得到的,他们中不少人和政府和权力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并从中获得了最大的收益,对客户又是缺斤短两。我觉得中国第一批的开发商多是挺差劲的人,他们如果要脸的话就不要再混了。他们是暴利,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拿到一个土地的批文,就可以从银行贷款,房子还没盖完,就可以卖出,那不就是政府给你的特权得到所有的利益吗?最初这批人就是这样拿到的钱,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你可以想象,他要腐败多少人才能拿到这批文?
《新民周刊》:您刚才说自己是一个缺乏计划的人,做艺术可能还好一些,可是做建筑的话,画总图、画细部,不都是需要详细周密的计划的吗?
艾未未:你想我们的祖先在学会种土豆的时候不也学会了造一个遮风挡雨的棚?为了生存也开始造土洞?我觉得建筑真是一件人人都会的事。建筑的计算是很简单的计算,没那么复杂。你看天下有多少房子,就和天下有多少玉米地一样。农民能种出玉米,是因为太阳和水分能让土地生长出玉米,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播了种就能收到玉米——如果不是那么倒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