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基督尸体》(The Body of the Dead Christ in the Tomb (and detail, lower) 30.5cm×200cm. Öffentliche Kunstsammlung,巴塞尔(Basel)
艺术史家并不知道霍尔拜因(Holbein)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他的《墓基督尸体》(The Body of the Dead Christ in the Tomb),是一个祭坛的墓壁画(predella)?一个独立作品?还是仅仅为一个坟墓空间的制作?但事实仍然是,画作极不寻常的扁平尺寸(30.5 x 200厘米)使它成为艺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图像学对象。
在观者的眼里,进入这个作品就像进入了一具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具尸体。不过,这具尸体看起来不像所有普通的死亡。脸上奇特的表情,张着嘴,你似乎能听到,至少在一个虚拟的意义上说,是在喘最后一口气。对一个信徒来说,可能会猜测圣灵的存在。观者看到基督张着眼睛,正在看,他可能也同样理解死亡已经是一个事实,可能他正在看着天堂,他的灵魂可能已经在那里了。没有人多事的去关闭他的嘴,他的眼睛。霍尔拜因想告诉说,即使死亡,基督看起来还是能说话,也许吧。
上帝儿子的身体,遭受了一个普通人的命运,能说明什么?这个钉在十字架上以偿付世界罪恶的身体,可以看到有三处伤口在他的侧身,他的手,和他的脚。他的额头没有伤口,也没有荆棘的痕迹。霍尔拜因画了基督身体的右侧。左侧在墓的阴影里。如果伤口是表明迹象,迹象是表明:死亡,和伤口的圣三位一体。
这个身体的两个显要体征,肚脐和生殖器。霍尔拜因也许想告诉我们,人文主义,以人为上帝,将会再次偿付这个世界的罪恶。没有脂肪的干瘪身体,是选择了禁欲主义(ascetic ideal)。一个突出的肚脐,像是腹部表面的一个按钮,它证明,即使你是由一个处女所生,你也不会少于一个人所应有的。(只有亚当在出生时没有肚脐,但是在整个绘画史上看,他也总是有一个肚脐)。肚脐和生殖器,是真正的肉体。阴茎不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不是一个阴影。霍尔拜因让布面料的形状来表达一个真正的阴茎 ,由观众来判断大小。
在绘画中,体征可以从两个方向来读:是神的儿子或是人的儿子。由手指为标志,在画布的正中点,分为左和右两部分。手指回握,而伸出中指。在西方,这个手势在当代的解读是淫秽,与渗入(penetration)有关。当然可以是用于某些渗透,女性生殖器,甚至是男性的。在高速公路上的不满意驾驶,就用这个手势送给对方,可是基督在他的墓中作这样的手势?霍尔拜因是在丑化,敌视基督,反基督画家?不太可能吧。这种粗俗的手势在西方图像学中完全是未知的,至少在公开的宗教艺术史。如果你仔细的寻找,在法兰德斯(Flemish)质朴绘画的场景,有可能会用这个手势开一些捣蛋的玩笑。但是在基督的墓壁画?
所以呢?手势关注的是人。让我们回顾旧文本中基督教的象征主义(Christian symbolism),如在著名的“星期日基督徒” (Sunday Christians)。其所有含义,无非是象征,寓言,每件事说的都不是其初始的意义,一切都在隐藏和揭示。声是无声,对耳朵的一切杂音意味着听的能力。但是,在今天的社会,有谁还有听觉的能力?
因此,在这个寓言,手比手要表达的多;中指比中指意味的更多。手?灵魂,生命的原则;手指?一个精神修炼的机会。关于每个手指的含义,从古人继承到的是:拇指? “感恩”;食指? “努力达到的光明”;无名指? “受苦,遗憾”;小手指? “优惠,建议,显示,呈现”;中指?“检测,衡重”(Examine, weigh)。
因此,在霍尔拜因的画中,中指的伸展有一点可以想像:“它可能不关阴茎的什么事”,与渗入无关。在这个作品的中心点,显要的位置,霍尔拜因对我们说:“在于检测”。检测什么?中指的行为作为绘画的刺点。由指甲标志的指尖像在书写什么。
那么,是什么需要检测?在死亡三天以后,在复苏的永恒身体上,是基督身体上的寿衣(裤衩)。这是这个画的一个“教案”。每幅画能给予的名副其实的礼物是一个等待被破译的谜。在宗教画里,这个谜常常不难被发现:因为它始终像是一个教义,虽然总是有或多或少的巧妙伪装。在这里:“看看这个寿衣,如果它是一个死亡的死亡标志,以及,或者如果你的生活是一个仍然在忏悔中的基督徒,就不妨模仿你们的主,耶稣基督的激情”。
在整个二十世纪,寿衣被搁置起来,人们相信基督的神话,但这块面料仍然在说。昨天历史上的一个真实图标(icona),在今天会是什么?即使他死了,基督仍然在说。或者,更精确的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他将不停止的说。他不会停止发言。在这里的是一个在整个二十世纪相当健谈的尸体。尽管他说的可听见的声音可能越来越弱。
陀思妥耶夫斯基1867年在瑞士巴塞尔的画馆里因为这一幅绘画萌发了精神危机。“看了这幅画,有人会丧失信仰的!” 为什么?是作为人的儿子的下半身,是因为那块面料吗?还是因为神的儿子,刚刚从十字架上卸下来的基督?死亡这么可怕,自然是如此强大,怎样才能战胜它们呢?现在连他都战胜不了自然的法则,人们又怎能克服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