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声 小卓玛 中国画
行文至此,我们有必要简单归纳一下李延声数年积累下的创作经验。我个人的看法是,这些经验不一定是普适性的,但一定是独特的。限于文字,只能捡其要者罗列如下:
1、在重大历史题材创作中,艺术家是进入历史深处的淘金者,他的工作目标既简单又崇高:在题材中发现、开掘其意义,并形成崇高的、积极向上的主题。
2、赋予题材以史诗性叙事结构,它是描述的,更是象征的。
3、历史人物塑造的秘密在于,其形象并非历史文献和影像的简单转译,而是心灵史、精神史的建构,唯此,他的形象才能获得历史的象征性。
4、在中国画诗、书、印入画的基础上,以历史文献、环境及各类抽象符号丰富画面,使之与人物形成对话关系,既扩大画面的精神容量,又丰富了画面的叙事层次。
5、充分调动中国画特殊的时空处理方法,突破西方历史题材绘画的时空局限。
6、重大历史题材的创作难度必导致笔墨的创新,中西语言的深度融合是到达新语言的重要途径。
7、画家在重大历史题材创作中注定是一个多重角色:思想者、历史学家、文献学者、抒情诗人、体力劳动者、手艺人,最后才是艺术家。如果没有前几项,最后一项便不成立。
李延声的作品无一应命之作,却一直是受到主流社会和人民大众的双重关注,每张作品一经面世即成为时代的宠儿。1985年《正气篇》在中国美术馆展览时,邓颖超同志以抚摸过革命历史的手为作品题词“中华正气”。《魂系山河》作为现实主义的创新作品被写入中国文联第七届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报告。经文化部和北京市人民政府批准,《魂系山河》将铸为青铜浮雕,安置于海淀公园内的畅春园西花园遗址上,面对公众而传诸后世。以巨大的社会网络来撒播作品的理念与成就,也许是李延声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最智慧的一个设计,也是最美妙的一个收尾。
同时,我们还应该注意到,李延声是一位较为罕见的全面型画家,画路开阔,题材丰盈。在重大历史题材之外,他的肖像画,矿工题材的作品,以灵鹿、山羊、黄牛为题材的动物画及陶瓷画,皆名重一时。其优异的绘画才能,除天分外,在很大程度上可归结为他的门第与修养。中国画是讲究门第的画种,单以门第而论,当代画家难有出其右者。李延声先后在广州美院附中、中国美术学院(浙江美院)和中央美术学院就读,得到南北诸大师如关山月、潘天寿、蒋兆和、叶浅予、李可染、黄胄的耳提面命。这是李延声的学养本源,也是底气所在。以此为基础,李延声在深融中西的同时,也兼及打通南北。笔墨上受益于南方诸师甚重,用线得力于书法之学,以草篆笔力运转笔锋,行笔飞动而沉着,极大提升了线条的节奏、韵味和抒情性,虽枯亦润,且一点一画,骨气铮铮,形成爽健奇崛、老辣朴茂且典雅空灵的美学趣味;墨法上,上以黄宾虹的“浓、淡、枯、湿、焦、破、积、宿”为根底,再施以胶墨与冲墨,并以水法淋漓,使墨色在浓淡、湿干、润枯之间做雄奇深厚的变化,自然生成天籁般的韵致。造型、气氛营造方面,李延声从北派大家的巨构上获得诸多启示,在徐、蒋体系的经验之上,机杼独发,屡创新意。尤其在写实造型与写意笔法的深度融合方面,李延声比他的前辈们走得更远。在人物造型上重笔墨意韵,又以山水皴法加以雕琢,寓抒情性、趣味性于写实的骨架中,既保证人物造型的准确生动,又生发出笔墨的深邃苍茫之意趣,可谓戛戛独造。气氛营造方面,李延声更为匠心独运,融积墨、泼墨丰富变化与西画的光影效果于一炉,澹逸处不流于轻浮,沉厚处不失于郁滞,形成流光徘徊,浮影移动,波诡云谲之画面气象。在李延声的作品上,已难分中西、南北,有西画之严谨,却去西画之板滞;有南派之灵毓丰润,却无其柔媚纤弱;有北派的雄浑博大,却少其霸悍枯涩。准确地讲,李延声在评骘、弘扬前辈的基础上,以融中西、通南北之举,开创出了全新的笔墨语言风格。
在李延声作品建构的历史空间中梭巡,可以聆听到这样的感叹:李延声是为重大历史题材而生的画家。的确,无论从情感、记忆、历史观来看,还是从造型与笔墨语言的创新性去估价,他的作品都达到了这个时代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所能达到的高度——我的评价亦如此。最后,我以阅读后所产生的清晰真实而又朦胧迷离的“幻象”来结束本文:在历史的边缘处,聚集了许多眺望者,只有三五人远离嘈杂的人群,进入历史的深处,李延声身在其中。在那里,被历史所感召,他蜕变为真正的游吟诗人,在游历中,他吟诵出自己最为瑰丽深沉的诗篇,他,以及他的作品因此而被历史所定格。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