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89后艺术”与反本土中心主义

王林在《中心的堕落与区域的拓进》再次将这种艺术的知识分子批判精神联系到了中国国情之中，由于自身的历史原因和行政一体化的管理，使得北京一直都是全国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中心。然而当前卫艺术进入中国并开始日益同国内的本土文化相结合产生的“89后艺术”的时候，王林认为，作为传统观念上的政治文化中心的北京，其文化领先的地位开始受到挑战，反之，其他地域的前卫艺术开始崛起，王林剖析了这个现象：

“北京作为中国艺术的所谓中心——其实中国前卫艺术很少发端于北京——在89年后推出了两股潮流：其一，是保守主义，或曰新保守主义，包括水墨中的新文人画和油画中的新学院派……其二，是文化主义，亦曰文化机会主义，包括政治波普艺术、玩世艳俗绘画的不少作品”(34)

王林讲了这样一个事实，文化机会主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间的沟通渠道大多是北京使馆的非艺术专业人员：

“在北京，所谓艺术潮流并非是批评家策动，而是由使馆酒会来驱遣的。这种文化主义的实质是文化殖民主义，是世界范围的政治中心主义”[35]。

这样的艺术只是在混同肤浅的流行文化，没有真正的切入现实情景，也没有真正关心个人在当前社会中的处境，不过是对西方中心主义变相的投靠，消解了前卫艺术深刻的批判精神。

“北京作为中国前卫艺术伪中心的堕落，是权利斗争的结果。老实说，从王朔的小说、影视以及美术界接受其影响开始，北京文化就只能以区域文化视之。作为区域文化，它呈现了中国政治一文化语境的病态。病态固然是生活事实，但艺术并不止于对事实的反映”[36]。

艺术不是单纯的纪录，重要的是反映人在当下文化生活情景中的生存状态，揭示其间人的精神追求，对现实保持客观的批判和清醒的认识，在反省的同时寻找新的精神取向。可以说，艺术是在挖掘人对生命的重视和对精神的热爱。

“89后中国艺术家已被置于世界范围而非中国个案的现实问题、文化问题和精神问题之中，以一种具有区域文化背景和个人思维特点的方式去言说、去反省、去体验当今世界普遍性的‘问题’，这是中国艺术家面临的真正挑战”[37]。

和本土结合不等于狭隘的民族主义，艺术家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不同地域文化跟前卫艺术相融合，如果对人本和历史的深度视而不见，只在肤浅的表面做文章，只能使自己的作品迅速在商品主义中流通，换取到所谓的“成功”，王林称这是中心的堕落：

“89后中国艺术的真正拓进，不在所谓中心，中心的堕落只能证明中心的无意义。表现主义水墨和观念水墨艺术的渐起，使新文人画黯然失色，而其中的主要干将并不都在北京。广州大尾象和上海地区艺术家群的装置艺术持续推进，一批成熟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脱颖而出，超越狭隘意识形态斗争而触及更为深广的文化问题。在西南地区，前卫艺术已形成可描述的传统和相当独立的特色，其人文主义情怀拉开了和文化机会主义的距离，成为89后中国美术中沉稳而厚重的中坚力量”[38]。

在大一统思想统治中国艺术界几千年之后，前卫主义的诞生，就是在用个体意识反抗群体集权，艺术的发生地也不再仅仅只是以北京为中心。这一现象，恰恰是前卫艺术多元化的体现。这些以区域为单位的艺术现象，着力于关注当前社会中的人的精神和生存问题，对政治变化能做出敏感的反应，从而将对个体问题的思考放大到对整个文化社会的思考中。中心的消失，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才是实现中国前卫艺术多元化的真正力量，区域同区域之间的沟通，再发展到区域与世界之间的沟通，才能使中国前卫艺术彻底摆脱殖民主义和封建传统主义，至此，我们可以把这个看作是王林对“89后”中国前卫艺术状况的最大的反应。

(本文发表于《今日美术》2010年第2期)

注释：

[1].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0

[2].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0

[3].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0

[4].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3

[5].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4

[6].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6

[7]. 王林.《中国——“89后艺术的文化取向和精神取向》.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15——116

[8]. 王林.《异样与直呈》.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44

[9]. 王林.《异样与直呈》.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45

[10]. 王林.《异样与直呈》.见：《当代中国的美术状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5年8月：P145